自日本于去年8月24日正式啟動福島第一核電站核污染水三十年排海計劃，至今年8月25日已完成八輪核污染水排海。在這一年里，約6.3萬噸的核污染水被排入大海，核電站相關設備也被媒體爆出事故頻頻。那么，日本真的不在乎此事的負面影響嗎？實際上，日本為其行為配套了相應的公關外交策略。

2021年4月13日，日本發(fā)布《關于東京電力公司福島第一核電站ALPS處理水處置的基本政策》，在宣布排污入海決定的同時，明確表示在排放中徹底實施“將聲譽影響降至最低”的措施。2022年3月國際原子能機構（IAEA）發(fā)布的審查報告中，作為獨立監(jiān)管機構的日本核監(jiān)管局也提到處理公眾看法是他們在溝通中面臨的最大挑戰(zhàn)之一。去年首輪排污入海當天，日媒稱外務省為應對所謂“負面消息”的相關傳播政策制定的“公關預算”高達約700億日元（約合35億元人民幣）。但與以往擅用的“黑色公關”有所區(qū)別，日本還將自己在全球安全發(fā)展中對于“規(guī)則性權力”的謀求運用其中。所謂“規(guī)則”就是共識性與權威性的權利和義務約定，包括法律、條約、標準與倡議等，行為體通過獲得規(guī)則性權力從而影響國際社會其他行為體對其行為形成有利認知。

具體而言，在福島核污染水排海問題上，日本希望獲得規(guī)則性權力的主要手段，是利用在和平利用核能領域具有主導作用的國際原子能機構（IAEA）的背書。以日本駐華大使館網(wǎng)站首頁的“處理水相關Q＆A”專題中的問題及回答為例可以看出，IAEA的審查與報告是目前日本回應國際社會擔憂與反對的主要依據(jù)。

事實上，日本利用IAEA獲得規(guī)則性權力的想法很大程度是一廂情愿。一方面，雖然IAEA是放射性廢物管理領域的主管國際組織，但IAEA此前從未進行過類似項目的審查，這就使其審查的權威性及所作結論的公信力不足。

另一方面，通過對IAEA系列報告的解讀可以發(fā)現(xiàn)，日本對于IAEA的審查和建議更多是“功利性取舍”，而這反過來嚴重損害IAEA的客觀性與規(guī)范角色。這表現(xiàn)在下述幾個方面：一是有意漠視IAEA提出的安全審查范圍問題。IAEA在系列審查中均表示，東電將核污染水排海行為納入整個福島第一核電站的報廢工作，超出了IAEA整體安全審查的范圍，容易造成利益相關方的困惑。

二是對IAEA的回復與其官方表述口徑不一致。今年8月24日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稱：“將基于科學見解，努力發(fā)布易懂的信息?！痹谌毡抉v華大使館網(wǎng)站首頁的“處理水相關Q＆A”專題中，日本也有“此事歸根結底是應該從科學、技術角度來進行判斷的問題”的表述。而當IAEA在審查中發(fā)現(xiàn)日本官方未對首要責任方東電公司制定任何特定監(jiān)管指南或技術文件，建議加強獨立的技術監(jiān)管時，日本核監(jiān)管局卻稱，這是一個特殊情況，需要不同機構和當局從更廣泛的視角進行考慮。

三是在需要科學嚴謹?shù)慕忉寱r，對IAEA報告內(nèi)容引用斷章取義。以2023年7月IAEA發(fā)布的綜合報告為例，日本一直將其“對人和環(huán)境的放射性影響可以忽略不計”的結論視作自己排海行為的“擋箭牌”，卻罔顧該報告同時指出，盡管作出前述結論，一旦核污染水開始排放，之前審查和評估的許多技術議題將需要IAEA在不同時間重新評估。此外，該報告還稱，就30年排放期而言，日本政府和東電公司必須考慮到，由排放所引起的輻射風險可能跨越國界，并可能持續(xù)很長時間。這在IAEA其他報告中也提到，但這些需要科學嚴謹解釋的部分都在日本官方引用中被故意忽略。

總的來說，關于福島核污染水排海問題，周邊國家需要警惕的是，日本利用自己熟悉IAEA規(guī)則與國際協(xié)調(diào)的優(yōu)勢，將“黑色公關”與對規(guī)則性權力的謀求結合，打著遵守國際標準和規(guī)則的幌子追求一己私利，具有較強的欺騙性?！?/p>

作為IAEA成員國和指定理事國，中國支持并積極參與IAEA在福島開展的監(jiān)測工作，防止日方行徑貽害全球海洋環(huán)境和人類健康。在這一年里，中日雙方雖然一直有接觸，但日方只顧讓中方立即解除對日本海產(chǎn)品進口的禁令，卻始終不回應中方提出的建立周邊鄰國等利益攸關方實質參與、獨立、有效的長期國際監(jiān)測安排。如果日本真心與IAEA合作的話，應該記得IAEA曾在系列報告中專門提到，同利益相關方的溝通與合作十分必要。筆者建議日方在核污染水整個排海期間，應同鄰國政府進行信息交流與互動，允許利益相關方參與審查監(jiān)管步驟等。（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副教授）